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 精彩片段(4)

2019-04-21 17:17:06  manager 

七月末一天早上九点钟,盖茨比的华丽汽车沿着岩石车道一路颠到我门口停下,它那三个音符的喇叭发出一阵悦耳的音调。这是他第一次来看我,虽然我已经赴过两次他的晚会,乘过他的水上飞机,而且在他热情邀请之下时常借用他的海滩。

“早啊,老兄。你今天要和我一同吃午饭,我想我们就同车进城吧。”

他站在他车子的挡泥板上,保持着身体的平衡,那种灵活的动作是美国人所特有的——我想这是由于年轻时候不干重活的缘故,更重要的是由于我们各种紧张剧烈的运动造成姿势自然而优美。这个特点不断地以坐立不安的形式突破他那拘谨的举止而流露出来。他一刻也不安静,总是有一只脚在什么地方轻轻拍着,要不然就是有一只手在不耐烦地一开一合。

他瞧出我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的汽车。

“这车子很漂亮,是不是,老兄?”他跳了下来,好让我看清楚一些,“你以前从来没看到过它吗?”

我看到过,大家都看到过。车子是瑰丽的奶油色的,镀镍的地方闪光耀眼,车身长得出奇,四处鼓出帽子盒、大饭盒和工具盒,琳琅满目,还有层层叠叠的挡风玻璃反映出十来个太阳的光辉。我们在温室似的绿皮车厢里许多层玻璃后面坐下,向城里进发。

过去一个月里,我大概跟他交谈过五六次。使我失望的是,我发现他没有多少话可说。因此我最初以为他是一位相当重要的人物的印象,已经渐渐消失,他只不过是隔壁一家豪华的郊外饭店的老板。

接着就发生了那次使我感到窘迫的同车之行。我们还没到西卵镇,盖茨比就开始把他文雅的句子说到一半就打住,同时犹疑不决地用手拍着他酱色酉装的膝盖。

“我说,老兄,”他出其不意地大声说,“你到底对我是怎么个看法?”

我有点不知所措,就开始说一些含糊其词的话来搪塞。

“得啦,我来给你讲讲我自己的身世吧,”他打断了我的话。“你听到这么多闲话,我不希望你从中得到一个对我的错误看法。”

原来他知道那些给他客厅里的谈话增添风趣的离奇的流言蜚语。

“上帝作证,我要跟你说老实话。”他的右手突然命令上天的惩罚做好准备。“我是中西部一个有钱人家的儿子——家里人都死光了。我是在美国长大的,可是在牛津受的教育,因为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在牛津受教育的。这是个家庭传统。”

他斜着眼朝我望望——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乔丹-贝克曾认为他撒谎。他把“在牛津受的教育”这句话匆匆带了过去,或者含糊其词,或者半吞半吐,仿佛这句话以前就使他犯嘀咕。有了这个疑点,他的整个自述就站不住脚了,因此我猜疑他终究是有点什么不可告人之处。

“中西部什么地方?”我随便一问。

“旧金山。”

“哦,是这样。”

“我家里人都死光了,因此我继承了很多钱。”

他的声音很严肃,仿佛想起家族的突然消亡犹有余痛似的。有一会儿我怀疑他在捉弄我,但是看了他一眼后,我便相信不是那么回事。

“后来我就像一个年轻的东方王公那样到欧洲各国首都去当寓公——巴黎、威尼斯、罗马——收藏以红宝石为主的珠宝也好,打打狮子老虎也好,画点儿画也罢,不过是为了自己消遣,同时尽量想忘掉好久以前一件使我非常伤心的事。”

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出来,因为他的话令人难以置信。他的措词本身那么陈腐,以致在我脑子里只能是这样的形象:一个裹着头巾的傀儡戏里的“角色”,在布龙公园①追着打老虎,一面跑一面从身子里每个孔洞里往外漏木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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