肆意成长

2017-05-23 16:18:53  manager 

题记:成长就是哪怕难过得快要死掉了,第二天还是照常去忙这忙那。只要不说,就没有人知道你发生了什么。

2016年暑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,复习时间拖得有点长,我当时的心情就如同听到了音乐的尾音,对于坐等着离场的人,就更喜欢利落一点的。递上统计学试卷,大二正式落幕。假期的规划便是跟着众人去南方体验打工生活,离开的日子推迟了两三天,悠然中略显苦闷,毕竟领队老师的不遵时约着实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本来的期待,这不落于准备好了一切,就要大展身手却被告知表演暂停的舞台剧演员的失望。在等待中展望暑假打工生活之余,一条论文重写的消息在班级QQ群里爆炸了,同学们的怒火瞬间延及燎原之势,但风向要转,火苗再大也烧不来,屏息平心,但每个人的脸上都还残留着“义愤填膺”。终于,我们运筹帷幄,步入拉长战线的千里苦劝征途:老师,有同学已经回家了,校外进不去知网,无法参考文献;老师,社科书库正在大规模整理书籍,留在校内的同学不能借书了;老师,有同学离校之后没有电脑,论文无从写起;老师,文档丢失了,找不到了,也把思路忘了……我们找各种理由向社会学老师阐明这件事情的不合理,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会尝试去说服老师,去尽力躲开,在不可能中求那渺茫希望。如此,人的劣根性始终若有若无地隐动在努力和改变前面。逃避而不做往往比直面而奋战行得容易,但不得不说,在逃避的过程里人的心理承受的重压要远大于直接面对,那么,在顾虑重重之下,倒不如寻求坦然正视。

留校两天虽没能彻底解决论文的事,也终究战胜了困懒,有了重写的意念和炼出的思路。傍着包袱,我们出发了。尽管期待不如从前,却依旧对这第一次远行心怀惊奇与欣喜。客车走了一日一夜,在路上,起初还会和随行好友聊聊天,后来大多时都迷迷糊糊地睡着,我睡眠质量向来很好,当天夜里却睡不安稳,半睡半醒之间忧思断梦,意念一闪——原来,当初可引以为乐的事也会在某些时日使自己变得狼狈不堪。

下车所见是一幅破落的景象,形如一处不整洁的村落,空气中飞飞扬扬的细尘伴着周围商贩的污损,心中便油然生出一种阳光综合症般的烦躁,情绪可比阴雨下的沉闷感,却还在美好的清晨发生,更添郁结。如此落差,期望一落而空,打工的种种平常竟成了艰苦的战场。这个工厂占地面积较小,从门口望进去,这里宛如正在施工的化工工地,厂房配着蓝白相间的自动门,在两个厂房之间用帐顶撑起一片空廊,左右两端各堆积着高高的货物,中间留有一条还算宽松的通道,普通工人严禁经走这里,通行需有特殊身份和特殊证件,怕是考虑到安全保护的问题。食堂的餐具和学校餐厅一样,桌椅布局也相当,饭菜较之却相当明显,咸、辣、甜,一味佐料过分,两味佐料奇特,三味佐料艰涩,最难咽下的要数外甜里咸的包子了。南方一向米饭为主,面条为副,我没尝过这里的面条,中午都是米饭配菜,早餐喝凉奶,吃稍微中意的南瓜饼,晚上吃饭不规律,随便吃些,为数两月,肠胃跟着我受了苦。

提着重重的行李箱爬上五楼,不可置信地来回在这休息处走动,这难道是人住的地方?惊惑最终并没有击退我们这一群人,想过退缩,而决心到底是占了上风,接纳,唯有承受。尽管有生锈脱粉的铁床和墙壁、积满尘垢的木板、浊黄难清的地面、冲水坏掉的厕所、污灰黯沉的洗手间,至少还有让人眼前一亮、突兀在门侧与房间格格不入的崭新立柜。一群人就在这样的房间住下了。临走时把屋子打扫得异常整洁,没有留下任何有人生活过的气息,它孤傲地立在那里,没有留恋,这是我对它最后的印象。事实上,直到离开的时候,我对此仍怀有嫌隙。说实在的,如若知晓前方永远暗无天日,恐我郁结成疾。一味凑合但会尽快结束的生活并不至于压垮一个人,往往最让人难以忍耐的是难挨的生活会一直那么下去,没有暂且委曲求全的动力,没有星点可见的终点之光。自知会结束,所以不太较真。

每倚着五楼栏杆平望着远方,一堵墙和三方住宿楼围成的院间轮廓就呈现出来,由两侧南北走向的长廊延成两条逐渐趋近的线条,并没有交汇,就好像一个没有缝合的长三角,越试图望尽,越使得视野窄紧。在晴朗的日子里,常常能在“长三角”尽头看到一大簇棉花般的团云,缀在天空,并不疑心它会随时坠落下来,那时的天空好像一张纯蓝色的画布,饱满的棉团缝织在上面,固定住了。

工作时,碌碌的劳累躁动着疲惫的精神,死硬地数着时间过活,日子丝毫没有质感,一天内,老是喃喃着万般的心绪情感。下班的时刻最是从心轻灵,会有一种长吁呼气的解脱感。下班之后冲个热水澡,洗洗衣服,就能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,举着手机看影剧似乎成了消遣的唯一行径。带过去的书,曾兴致勃勃地翻开《彷徨》,旁人知你什么时候合上了它,却不识中间断断续续的历程,其他书自不必说,被我特意搁置了——那是充满迷雾的大围墙,出口难寻,触不到任何方向,我兜兜转转,真怕弄丢了牵着的它。

周围的人就像一群蝼蚁,为生存低眉顺眼,为工作受辱忍骂,没有什么可以再加重生活的诘难,我在蝼蚁与蝼蚁之间难过地爬行着,缄默地来回穿梭在这个世界,自我同情,自我领悟,自我感叹。那时的对外交往,世故而娴熟,陌生跟熟悉是近义词、零界限,令人惊讶的就在于即便如此也不存半分违和之感。好像周围人都认识你、你也认识周围人,也好像周围人都不认识你、你也不认识周围人,自然而然,当事人都被推攘着去追随这种生存方式,有意无意地融入。你若不深入地去了解这个人际网络,当真会由衷赞叹:多么和谐啊!所有人都其乐融融!真情竟枉付的感受是伴着我们离开的步伐渐渐明朗起来的……这样的相聚,一开始就是缘分上的事情,彼此并不可控,所以,一旦离别,再难相关。

临别,想起初来乍到时的不知所措、脸上假装的风轻云淡、内心藏匿的失落感、与人相处的分歧和隔阂、想要离开的冲动与不安、被欺骗的提前离职单、平淡如常的生日过场、意外落了空的看海愿望……想起那几个坚强独立勤奋努力的勇士、直直高高一丝不苟的日本人、不同气魄怀有智囊的管理者、简单清澈青春焕发的男孩、个性明慧开朗善良的女孩……回校之前被姥爷接去广州住了两天,东北花式风格的饺子馆、令人肃然起敬的黄埔军校、昂贵的海鲜自助,连最细末的活动比如坐公交、坐地铁都让人有种恍惚的感觉,怀疑我是否真真实实地在那里存在过。

时过,一如既往地落入成长隧道成就一份阅历,耳边又响起孙少平写给他妹妹信中的那句话:“如果能深刻认识苦难,苦难就会给人带来崇高感。”我的成长,它称不上苦难,无关痛痒,却对我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。篇幅已经翻过,秒针继续走动,生命中过往的每时每刻都有其痕迹,有些被我们忽略、有些被我们遗忘、有些被我们珍藏……不论细枝末碎还是重大事要,我们无意它们自身可视的大小长短,在意的从来都是它们对于人生所不可轻视的重量。

今日午后,我抿唇贯注一心,静谨地思索成长中的“肆意”二字——“无声胜有声”——这般回忆泉涌,倒也赏心悦目。

尾声:

当太阳的光束穿透迷雾,晴空撕开白幕;

当午后的温热褪走潮冷,指缝旋满笔轴;

当行走的知觉习满风静,哦,我终于缓下脚步——

(文章来源:刘贵贤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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