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境迁,物是人非,有的人离开,有的人回来,但太阳依旧东升西落,茶峒依旧该喧嚣时喧嚣,该寂静时寂静,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改变。
茶峒依久是记忆中的茶峒,依旧是坐船掷把钱、船夫送草烟,依旧是端午来划船、人鸭竞相赛……
小溪流下去,绕山岨流,静静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,却依然清澈透明,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,汇入茶峒的大河中去。
溪边的白色小塔已经重新修好,除了城中营管,税局以及各商号各平民捐了些钱以外,各大寨子也有人拿册子去捐钱,这塔应尽每个人来积德造福,积攒的是城中人善意祈福的心。
碧溪岨的白塔虽然修好了,但是翠翠的祖父去了,那个在月下唱歌,使翠翠在睡梦中随歌声轻轻浮起,去对面山上摘下一大把虎耳草的二老傩送也还未曾回到茶峒来。
老马兵念老船夫,怜惜翠翠成为孤雏,把马匹托营上人照料,在碧溪岨和翠翠作伴,两个人把日子一个一个过下去。
……
日子一天天地过去,坚守在碧溪岨的翠翠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,人们渐渐不再谈论那个老船夫,也不再谈论走马路和走车路的两兄弟。现实就是如此,发生过的事如果没有新的发展就会被人厌倦,懒得再度提起。只有老马兵懂得翠翠的心思,蛙鸣虫唱的夏夜,或是潇潇寒风的冬季,每逢说起关于老船夫和二老的点点滴滴,翠翠都听得出神。
转眼又是一年端午盛宴,茶峒的盛况并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改变,大的小的都争相去看身强力壮的青年展开的划船竞赛,看过划船后还有追赶鸭子等好戏上演。
此时的翠翠仿佛已经对这热闹场景失了兴趣,她只期盼着心上人早日归来,但心中那份等待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渺茫,她已等了两个春夏秋冬,不知还要等待多久。她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:再等等,再等等,也许明天,也许后天,他,就回来了……
温煦的阳光挂在斜挂空中,无人过渡之时,翠翠像儿时一样躺在草地上,以地为床,以天为被,而思绪早已飞向天际。老马兵虽想和翠翠一同去城中观看热闹场景,让翠翠散散心,却耐不住翠翠性格倔强,不肯去,于是只能留下翠翠守船,自己一个人去城中热闹。
老马兵明白翠翠的心思,看热闹之余还去打听傩送二老的消息,可依旧是没有归来的结果。老马兵眼前虽是热闹场景,心中却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,热闹也看得不尽兴,于是,便打算回去陪翠翠,不再这里烦闷了。老马兵转身欲走,耳边却炸响了人们的呼声。
“二老回来了,二老回来了……”
乍一听这突然的消息,老马兵还觉得不敢相信,上一秒还盼着,下一秒就回来了,可定晴一看,那被簇拥在中间的人可不就是多时未见的傩送二老吗?
“翠翠,翠翠,翠翠……”老马兵小跑着赶回溪边,中间还因跑得太快差点摔个大马趴。
“翠翠,翠翠……”老马兵站在溪边便喊翠翠。
翠翠听见老马兵的声音,以为有什么急事,锐声答着:“哎……我就来,我就来!”
“翠翠,你快来,快来,翠翠,二老回来了,二老回来了。”老马兵高喊着,他在为这个小姑娘终于等到心上人开心。
狗听见了老马兵的话,似乎也明白了什么,汪汪地叫个不停。
翠翠此时心里只想早点见到那人,便船也不管了,只说,“伯伯,伯伯,你先看船。”便往城中去了。
老马兵也不生气,只嘴角含着一丝微笑,似乎已经预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。
翠翠到了城里,远远地便看见了自己朝思夜想的身影,她想上前去,却想到还不知那人现在到底是想要碾坊还是想要渡船,又想到爷爷的死或许也有那人赌气离去的成分在,便心生胆怯,想要离开,却又贪恋那人的身影,暗暗说道:我不过去,我不过去,只看一会儿,就一小会儿。
却不妨二老突然朝翠翠方向看过来,与翠翠对视一眼,翠翠深感窘迫,并且慌张,转身便走。
二老见翠翠离开,也慌了,“翠翠,翠翠,你等等我,等等我,我有话要与你说。”
翠翠虽想离开,却是一直听着那边的动静,听到二老的话,便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,等着二老追赶上。
“翠翠,翠翠,我在桃源就已听说了你祖父的事,你不要难过。”二老追上翠翠,声音有些颤抖。“你也不要生我的气,我知道我不该赌气离去,是我的错,我这两年已经思考了许多,我觉得还是渡船适合我,我想要渡船,之前你祖父生前说不论走马路还是走车路都要看你的心意,所以你愿意吗?”翠翠听了二老的话,不知该如何回应,只低着头,两手攥着衣角,不敢看他。
二老见翠翠不说话,心生忐忑,却又不想就这样结束,就这样错过,便小心翼翼地问:“你要是愿意,我回去就安排媒人,你要是不愿意,我就走马路,为你唱上三年零六个月的歌,你,你的意见呢?”
翠翠的脸已经通红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“你,你让我想想。”说完,便跑走了。
二老怔愣在原地,同样手足无措。他思考一会儿,便有了决定,马路车路一块来。
这天晚上,翠翠睡得特别香,梦里她又听见了歌声,很熟悉的歌声,她又欢呼雀跃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,送给了一个人。这次,她明白了那个人是谁。
清晨,刚吃过早饭没多久,就有人带了礼物到碧溪岨,掌水码头的顺顺,再次请了媒人来为儿子向渡船攀亲来了,只不过这次是二儿子,是岳云傩送。
老马兵自老船夫去世后便成了翠翠的唯一靠山、唯一信托人,他早已明白翠翠的心思,也知道翠翠为何犹豫,于是,不等翠翠本人同意,他已帮翠翠做下了决定,定下了这门亲事。
待翠翠知道后,面上虽是恼了,不与老马兵说话,心中却是有丝丝甜蜜与期待。思及祖父,想必他也更愿意看到自己幸福吧!
……
风和日丽的日子,二老接了亲,翠翠嫁了人。
一条狗、一艘船、一幢房,便是没有错过,没有遗憾的美好!(供稿/马璐莹)